使夫知者不敢为也:让自作聪明的人不敢妄为。王弼注云:“知者,谓知为也。”
为无为,则无不治:以“无为”的态度进行治理,没有治理不好的事。第一个“为”字是动词。但西汉三种简帛本均无“为无为”三字。马叙伦云:“观王弼注‘使夫知者不敢为也’,曰‘知者谓知为也’,语义暗昧,此文下无注,疑‘为无为’三字,乃注文而误入经文者也。”(《老子校诂》)蒋锡昌云:“‘为无为’即二章‘处无为之事’,犹言行无为之道也。此三字系总结上文‘不尚贤……不贵难得之货……不见可欲’三事而言,亦本章要意所在也。乃马氏疑此三字为注文而误入经文,可谓昧于老文者矣。王注‘知者谓知为也’;‘为’即经文‘不敢为’之‘为’。‘知者谓知为’,犹言智者谓知为争竞盗窃之人也。”(《老子校诂》)童书业云:“老子的‘无为’思想,也是从春秋时期的自然主义思潮来的。在春秋时,已有‘无为’思想的萌芽,老子发展了这种思想,把‘无为’思想作为他的政治理论的核心,这是和他的处世哲学相联系着的。他的处世哲学以退为进,以后为先,应用到政治上,就是‘清净无为’。这种‘无为’思想反映的阶级性,自然是小所有者的利益。小所有者隐士反对统治者的作为,他们认为统治者的一切作为,都是扰乱天下,使百姓不安的。他们要求统治者无所作为,效法自然,让百姓自生自长,自由发展。”(《老子思想研究》)
不崇尚贤人,使民众不起纷争;不珍视难得的宝物,使民众不起偷盗之心;不显现能引起私欲的事物,使民众心绪安宁。因此圣人治理天下:净化民众的心灵,满足民众的温饱,减少他们的欲念,强健他们的体魄,使民众保持无知无欲,让自作聪明的人不敢妄为。以无为的态度进行治理,没有治理不好的事情。
四章
本章是老子对道的形态、功用的描述,他认为道虽然空虚无形,然而却作用无穷,它是那样伟大,居然是人们普遍畏惧和尊崇的天帝之祖先。从这里可知,老子提出的“道”,直接否定了传统观念上的“天命观”。在老子所处的时代,人们仍然以为“万物有灵”。商代的“尊天事鬼”是很有名的,殷墟出土的数十万片甲骨记载了那个时代的思想观念,古籍中也记述了“殷人尊神,率民以事神,先鬼而后礼”(《礼记·表记》)的状况。周武革命取代殷商统治,也以“天命”转移来作解释。而本章中老子提出了作为宇宙本原的“道”,它虽然是虚空的,但其作用却无穷无尽,“似万物之宗”,况且“象帝之先”,这是石破天惊的理论。从这里我们看到,老子的思想实乏宗教色彩,他所提出的“道”,是一种客观存在,自然无为。在《老子》一书里,很少提到“帝”,此处提到的“帝”,却是由“道”所产生出来的。在书中倒也多处提到“天”、“天道”,但这“天”也是由道产生的,道生天地。至于“天道”,他明确提出是“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”,所以这个“天道”也不是有意志的天所产生出来的。《老子》书中也提到鬼神,如“谷神”,但“谷神”不过是“道”的又一名称。三十九章也提到神,“神得一以灵”,“神无以灵将恐歇”,这里的神,也是万物的一种,而且是要得“道”才会有灵气。六十章是谈到鬼神最多的,处于那样一个鬼神崇拜盛行的时代,讲到“鬼神”是很自然的,关键是取什么样的态度。六十章中的“鬼”,是作为民间认为能作祟于人的害物出现的,但老子认为鬼神并不可怕,他说:“以道莅天下,其鬼不神。非其鬼不神,其神不伤人。”看,只要以“道”来治理天下,有害的鬼物也就不能作害于人。从上述分析中,我们不是可以清楚地看出老子思想的超前性吗?
道冲,而用之或不盈。渊兮,似万物之宗。挫其锐,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。湛兮,似或存。吾不知其谁之子,象帝之先。
冲:通“盅(zhōnɡ)”。《说文》:“盅,器虚也。”是器皿未装物体而显得空虚,这里用以比喻道的空虚,以其空虚,所以下面谈到怎样装也装不满。俞樾云:“《说文·皿部》:盅,器虚也。《老子》曰:道盅而用之。盅训虚,与盈正相对,作冲者,假字也。”(《老子平议》)蒋锡昌云:“古言盈冲,亦言盈虚。《后汉书·蔡邕传》:‘消息盈冲,取诸天纪’,即《易·丰卦》之‘天地盈虚,与时消息’也。唯‘盅’本义以器虚为比,故下亦以‘不盈’为言。四十五章‘大盈若冲,其用不穷’。然则‘不盈’犹言‘不穷’矣。”(《老子校诂》)
或不盈:意为巨大的空间,因而能够无穷无尽地使用。帛书乙本及北大汉简本均作“有(又)弗盈”。
渊兮,似万物之宗:深邃而博大啊,犹如万物的主宰。渊,深邃。宗,主宰。